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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汉娜·阿伦特》

本片对我有着独特的意义。
曾和一位新认识的朋友闲聊道,自己尚未想清楚怎样实现自己的理想生活方式,对方便自然地问起了我理想的生活方式为何,而后的回答过程中,浮现于我脑海里的,并不是对某一种生活方式的具体想象,而是一个人——汉娜·阿伦特。
这让我自己都不由得吃了一惊。
毕竟,无论有怎样的客观原因,那些在历史上留下声名并让我为之吸引的,几乎无一例外是男性;而以我的学习程度和阅历水平,也实在难言对阿伦特的思想有深刻的认识;且若硬要较真我那浅浅的阅读心得的话,她也并非最得我心的那一个。
但我相信,自己那一瞬间想象的真实。阿伦特的生活姿态,就是我至高的憧憬。同其他书斋里的思考者相比,她同样格调高深,却远为入世;同其他热忱满溢的同行相比,她同样心怀使命,却更愿俯身。 
每一份文字都能或多或少地映射其书写者,但同时读者也能感受到程度上的强弱,而《艾希曼在耶路撒冷》,于我而言无疑是最强的那一种,透过那份文字,一个克制而敏锐,善思而严厉的灵魂,毫无保留地传来,仅是书写里所露出的人物弧光,就足以让我深深着迷。藉此之后对阿伦特生平的了解,更让这份心情愈发浓烈。
观毕确觉有许多地方,深化了我的感慨。
一是总编对成书的一路绿灯。能让这样的声音原原本本地发出,是美好制度给予的馈赠,是作者与读者的双重幸运。
二是阿伦特的处境之艰。我本知,我能这般体谅《艾希曼在耶路撒冷》,多少缘于自己的置身事外。就像电影里,也是属于年轻一代的学生们,给予了阿伦特更多的认可与祝福。但之前我从未具体地理解到,作为直接或间接地亲历者,以平和之心与超然的目光对待那篇报告有多难。明明同处在这一边,阿伦特却选择让这样的书写长存,所需的勇气之决绝,求真之执着,又岂是外人可以想象。最揪心的一个片段是:在病榻上的库尔特负气翻身后,阿伦特连再伸手都做不到。可至始至终,她都义无反顾。
可惜,对影片整体的印象,是“平庸的好”。
固然情节编排与音画调度都未见乏味,但我却很难不借助那个独立于片外的阿伦特的形象,去挖掘片内的主角的魅力。
可能只有与总编的对话是一处例外:
“我们大多数读者是读不懂希腊语的。”
“他们应该学学。”
尽管导演在下论断上非常审慎,但我却很难读出她自身对阿伦特的理解。
可能唯一的例外是海德格尔的数次闪回。
私以为,理解的中心是两人之间,复杂而深刻的渊源。譬如在第三次闪回后,画面转向了阿伦特隐居的乡村,而“乡间小路的独行”,正是海德格尔作为一个思考者给我的最强烈的印象;譬如汉斯最后的决裂之语,正是以“海德格尔最喜欢的女学生”为结,表达了对阿伦特的否定。
除去对同胞的批评,影片的讨论便只聚焦在了“evil of banality”,这更让我有流俗之感。“evil of banality”是一个意义非凡的观察,是一个凸显了阿伦特杰出之处的概念,却绝非那篇报告的主要内容。
但,哪怕不够有力,遇见本片依旧是我的幸福。或许,我理想中的生活,也更有模样一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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